莫以待兮

每天都靠关注的太太过日子

【蔺靖/自戏】用一世的光阴蹉跎,猜度半生是非因果

长亭古道,湛湛青天,绿林不在,柳条余枯枝,木草半荒芜。骏马慢步恍若同游踏青,身后跟着一千精兵停于半里外,独自前往交付长苏的一腔热血。

  “他所望已结,剩下的也依着他愿送回来了。”

翻身而下踱步至人面前,从怀中掏出一封信,上书景琰二字,抬手递之待人接过,眸光随后仔细端详年轻的帝王。十二毓珠北风吹动,黑金龙袍着身鼓袖,鸿雁南飞穿云而过,见人展开书信热了眼眶。

远在琅琊时,耳边时时响起的是青葱岁月,两小无猜,如今回想起,徒增鼻酸。昂首阖目,只露出一缝观云,手入袖中摸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物什给人,免得龙颜失态那可就糟了。

指尖触碰一抹柔软锦帕捏紧往外扯出又窥见粉桃,权衡一二还是自个儿面子要紧,将粉帕往里推了些,佯作无事的模样。

  “他所求不过国泰民安,四海升平。虽然琅琊阁不能插手朝堂之事,但蔺晨凭己之力还是能帮得上忙的。”

招手唤过飞流,那小家伙的眼眶盈满了泪,却为了那人一句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话给硬生憋住了,抬指将不小心留下的珠子拭净,揽住人往回走,执扇扬过头顶向后挥动。

  “记得,若是无事空闲,也可上琅琊阁坐坐,虽然我不一定在。”

岁属三月,烟雨水面泛孤舟,柳絮杏花飞鬓角。白翎鸽越过万里河山翩然落于案头,信手拈来一卷纸条,二指推开露出短短数字。

  ——槐序时,桃树下,携酒候君来。

止不住的乐呵,收掌攥紧纸条,折皱丢入茶盏中浸泡软烂。招手唤来正在忙活的小二,询问最大的桃林在哪。

  “桃林当然是离南城门五里外的那一片最大了,不少读书人的聚会都设在那里,听说今个城东王员外家的儿子也设宴在那邀请一堆人吟诗作对。怎么了,客官你要去?”

朗声大笑,捏出一粒碎银拍在桌上,起身下楼驱马赴约去。城内不许纵马飞驰,只得慢悠悠的走着,见友人总不能空手而去,四处张望发觉一家酒馆的木牌上竟有烧刀子,勃然前往打了一斤酒。

隅中出门,午时方至。桃林外围觥筹交错,深处也有一人正待君来。牵马栓在树上,阔步环顾也没发现侍卫暗影之流。

盘腿坐在新生绿芽上,酒坛轻放柔软土面。盘算时候也差不多是该他沐休时间了,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坛顶,开声打趣他。

  “你怎么一个人来了,这朝你也不上了?不过正好也没别人打搅你我开怀畅饮。不过你瞧着是什么。”

抬手扯下赤红封条遮掩上面黑字,拍开黄土酒封,开坛冲鼻的辣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,朝他挤眉弄眼偏生要叫他猜猜。

  “沐休,便想起与你的约定了。陈年烧刀子,一顶一的烈酒。”

  “这你都知道。”托住坛身稍倾流淌酒液入杯,“不过最好的烧刀子还是要在军营痛饮才好,一群人围着篝火庆祝,酒所到之处都是滚烫的,边疆苦寒也只有那酒能暖和身子。”

  “篝火过丈高,一仗得胜后开怀稍歇,劳逸结合也不可大意。”

仰首执盏喂入一口酒,热辣滚过喉道不由砸吧嘴中余味,侧眸恰逢对视,唇角的笑晕晕然仿佛醉了人入了心。

风过桃花雨,一片花瓣落入酒杯潋滟,无形之中多了一丝缱绻。两只酒杯一双人,从日中聊到月升,天空既白才酩酊睡去。

窗外蝉鸣阵阵呼热,屋内四角镇冰消暑,原来不离手的折扇此时送风入襟,溢出的汗液打凉更是舒适。看着对角正襟危坐的庭生,恍若当年初见飞流时,如狼眼神相仿,再加才思敏捷举一反三,此人定成大器。

  “先生,为何你对皇叔特别关心啊?”

皇叔,萧景琰?关心只不过是因故人所托能帮则帮,后续相识相处成如今这幅模样,也不是当时的自个能想得到的。

  “小庭生,何谓特别?”

  “前夜秉烛夜读,对其中计谋尚有不解之处,故来寻先生,却见窗台有两人的影子,估摸着是皇叔来了,往门口一望看到随侍才确定。虽然不清楚先生与皇叔二人在说些什么,但听先生的笑声觉得您挺开心的。”

前天晚上……折扇敲掌心,蹙眉沉思,忽而想起那碗慰藉五脏庙的粉子蛋,深夜送食情义深重,从何时起自己也跟这位如此不分你我?抵足共枕皆为常事,西窗剪烛更不用说。

从何时起,从何时起,自己也不明了。假山引水成瀑,泄入小石潭内,湍湍水声正照我心。曲指不留情地往他头上敲一板栗,扬高手中古籍故作看书掩蔽心中所想,眸光却偷摸盯着指尖可及的辣花生。

  “年纪轻轻净不想些好的,让你皇叔知道了,少不了一顿说。”

粉子蛋与辣花生本就是一甜一辣的吃食,若在一块食用,胃里翻腾一夜,有你好受的。如此,不好。

怀中揣暖炉,狐裘也上身,目及之处张灯结彩,雪落乾坤撒盐纷飞,白至纯,红至艳,春节前后二者最为融洽。

  “那鱼你怎么把它捞出来了,赶紧放回去,死了就没有那劲道了。那边……”

琅琊阁人多,对年夜饭也十分的看重。听着吉婶大声囔囔指挥,回头想与萧景琰说会话,却想起我与他已有年余未见。长苏在世,还有几人相伴打诨,熬岁也畅快些。他走了后,半夜窜入皇宫重地,与萧景琰一人执一子,时间更走的飞快,直到空中燃起火树银花才知新的一年翩然到来。现如今……

摇头晃脑哀叹着年越来越难过了,回屋手刚搭上墙壁挂着的剑,又得下人来报有客从远方来,瞳眸打转几圈也没想起是谁来访。罢了罢了,去见一面又何妨。

踱步路过老爹亲手所植的梅树,却发现花期正好,点点红梅映枝头傲雪凌霜显得尤其可爱,手痒折下一枝灿烂,待会不管是谁先将花予人,就算是沾点福气吧。

两扇高门大敞,屋檐下站着一个人,身姿挺拨不输院内古松,似有所感,他回头了。肩上仍带着远途的风霜,几年为帝多添他眉间说一不二的决断,一身玄金镶边的红衣,喜庆中不失沉稳。不错,暗自打量做下评判,依约递出那枝梅花。

  “一年不见,气色更佳。看来我离开也不无道理。”

  “阁主突然不告而别,可是景琰做了有何不对的地方?”

  “当年也是承故人之约来助你一臂之力,如今河清海晏,民康物阜,我也要去想想琅琊阁的少阁主身处何地了。”

  “如此一来,倒是景琰耽误了蔺阁主。”

他拱手作揖,俯身拘礼,而自己向旁稍移半步躲开这个大礼。当年离开,寻找继承人是一,二则是眼前这个人。为君者,看似大权握手高高在上,可高处不胜寒,维和平衡朝中势力如履薄冰。我不该,为他添一软肋。

  “君子之交淡如水,若有空,我还会去金陵寻你的。”

手边放着一锦盒压着泛黄的纸条,其上还可见着褶皱的痕迹,字迹豪迈掩不住刚毅,字如其人可有此理。其琛在外游历三年有余,昨日才回同带了一锦盒。本以为是他孝心发现终于带礼回来,打开仔细看确实白玉为骨雕琢桃花纹折扇,抻臂握住不凉反温,也知道如此好玉出自哪里了。

萧景琰。力道增大攥紧手中物什,忽而眼尾涌出一滴泪。山风更凉,吹入胸口觉得一点冷,大抵身体不如前,遥想当年还能上马驰骋一览众山。

琅琊阁大多事务早已交于其琛手上,自己观星邀月乐得自在。起身行至窗牖前,忽而想起最后一次见他,仍是三十年一别。话语历历在耳,只是物是人非。

后记。
梁帝殁,举国缟素,大怮三日不止,痛一代明君与天同寝。太子予世承鼎,尊皇后柳氏为太后。殊不知,同日琅琊阁主蔺晨与世长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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